九音花月丶

【黄叶】我与春风皆过客。

-梗源微博。

　

　　

　　

　　街边有家镇上人都熟悉的书吧。

　　

　  小镇是近几年赶上新区规划发展起来，有了扶持势头迅猛，中心地价水涨船高，颇有大城市寸土寸金的味道。

　　这家店位置极好，不偏不倚正处商圈，可位置又隐蔽得巧妙，在中心建筑一幢双子楼的后面，有着这么一个围着篱笆的小院，在镇上不甚分明的四季里，永远簇拥翠色，像个无意闯进城市的小精灵，跟周围的钢筋水泥格格不入。也不知道在规划中是怎么把这块地留下来的。

　　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姓叶单名一个修，总是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衣，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倚在吧台看书，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创作一些新饮品，随机送给比较眼熟的客人，店里70%的年轻女孩儿来这都是为了看这个沉稳却又随性的老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书挡着脸偷瞄一眼埋下头小声交流，怕被发现又期待被发现——如果被发现的话，老板就会好脾气地歪头对她们笑一笑。也有姑娘大着胆子上去搭话想要讨一个联系方式，老板只会示意吧台上立着的那个微信二维码让她扫。

　　那是收款码。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自己给自己打工，明明是个气质清淡的俊逸青年，却总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还有一只猫，猫也跟他一样懒懒散散，喜欢在午后院内的花架上晒太阳。

　　他倒是对营业赚钱不怎么上心，总是日上三竿堪堪开门营业，要是被熟客发现他已经在院子里摆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却不开门，就会摇一摇门口挂着的铃铛气鼓鼓地提醒他。店里有很多书，也有很多花，每到松土剪枝的时候，老板的袖口就会整整齐齐地挽起来，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若逢花期或者甜蜜的节日，在店消费的客人都能得到一支或几簇他自己种的花，递花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的手除了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漂亮得过分以外，腕骨还有一处好看的凹陷。

　　书吧的小院子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篱笆上的蔷薇和爬山虎将外面的喧嚣隔离，老板不喜吵闹，客人也都规规矩矩。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金毛，叶修也不知道他从哪来，蹲在门口翻来覆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项圈，没挂狗牌，不咬人蹭着他的腿赶不走，喜欢粘着他的猫还帮着看店门。老板那天难得出门，买了个链子带着它转了几条街，周围的店铺小区问了个遍也没人丢金毛，只得又牵了回来，借着上次搭花架剩的木板，在两个客人的帮助下给它在院子里搭了个窝，猫晒太阳的地方从花架变成了狗窝的房顶。

　　一猫一狗相处融洽，叶修也不差这一把狗粮，全当是给猫找了个伴。店里有了这只金毛之后气氛都活跃了许多，猫不再只高冷地占据任何一个太阳好的地方晒太阳，金毛驼它去哪晒它就去哪晒，有时金毛摇着尾巴凑到客人身边使劲探头让摸摸，猫也能纡尊降贵地让人摸上两把，他常看的书也从《乌合之众》变成了《养犬实用百科》，偶尔也会加入客人讨论宠物的对话中去。

　　某个春日午后，叶修正抓着一把瓜子想着怎么在院子里辟一块地种上向日葵，猫带着金毛在院子里巡视领地，院外突然传来疑惑的一声：“流木？”

　　金毛腾地回头，看清是谁后兴奋地叫了一声，一跃三尺高跳出篱笆扑在男生身上，老板打开门把搂着狗喋喋不休的男生迎进来。

　　“靠靠靠不要再舔了小兔崽子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半个月，你还真没亏待自己还挺会找地方，你是不是吃胖了？你吃胖了吧，小没良心的我跑着找你瘦了两斤你还吃胖了！”

　　叶修双手抱胸饶有趣味地笑着站在一旁，男生把狗放下，看向他的眼亮晶晶，叶修挑眉，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进来说吧。”

　　午后的阳光熏得紫藤散发着暖洋洋的香气，推门带动了门铃叮当作响，黄少天第一次踏进这家他路过数次却甚少开门的店。

　　金毛叫流木，黄少天是他的主人，郊区那座长得像城堡的美院的学生，前阵子出国学习室友帮他养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跑没了，室友找了几天无果赶紧告诉了学习结束的黄少天，黄少天火速回国跑来找狗也没找到，还是今天要出来买画材无意路过到了这里。

　　叶修点点头，那个美院不近，他也没想到会是学生的狗，给它找主人的时候就没跑那边，现在主人找到了，它也该走了。他伸手揉了揉金毛毛茸茸的头，找出牵引绳挂上交给黄少天，黄少天接过绳子笑嘻嘻地说过两天来请吃饭留个联系方式呗，我路过你家店总是不开门，叶修感受到其他客人的视线，特别是窗边那个数次要他微信未果的小姑娘直勾勾盯着他，含糊地说下次来了摇门口那个铃，也没有给的意思。

　　黄少天有些失落，但好歹他得了一个一起吃饭的约定，也满足地牵着狗准备走，谁知道狗子不干了，要出院子的时候趴在地上“嗷呜嗷呜”不肯起来，黄少天连哄带扯都没能把他弄出门，叶修的猫也慢慢悠悠晃出来趴在了狗子身上，摆明了也不想让它走。

　　黄少天看了看狗，又看了看叶修，把牵引绳又交了回去，说不带走了，本来就是在宿舍偷偷摸摸养的，上课陪它玩的时间也少，它不想走你就留下吧，我每个月给它交伙食费你帮我养养呗，我没课就出来找你俩玩！

　　

　　黄少天就真的成了店里的常客。

　　他性子活泼，阳光帅气，相当招人喜欢，他会跟客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沉静的书吧因为他多了不少趣味，还画得一手好画，每当叶修专注看书的时候他也会稳下来不去打扰，自己在一旁撑开画板安静画画。有时画素描有时画水彩，素描多半画的是客人，画完了就拿个袋子装起来让狗子叼着送给客人，客人惊喜万分，一来二去叶修的生意都好了许多；水彩画的都是院子里的花草，画完了也是狗子叼着扭着屁股送给叶修，这样他能得到刚烤好的小饼干，或者缀着薄荷叶的鲜切柠檬水。

　　也会有小姑娘结账的时候挤眉弄眼问叶修他们是什么关系，叶修只会笑一笑说是弟弟，黄少天听到了也很给面子地喊一声叶哥，可是她们分明看得真切，虽然黄少天跟谁都能嘻嘻哈哈的，可每当他静下来，他的目光，多半一直落在叶修身上。

　　

　　

　　叶修有老朋友回来。

　　黄少天看着那个西装革履温和睿智的男人跟他在吧台前说话，男人递给他一支包装精致的酒，叶修笑着接过来放进吧台展示柜里。他不喝酒，却有满满一柜的收藏。黄少天心里发酸，该不会都是这个男人送的吧。吧台顶灯明亮，他看着叶修露出那样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眉峰舒展，眼眸低垂，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挂着怀念又裹着温柔，心里像猫抓一样，落笔都乱了几分，偏偏又舍不得错过。叶修走过来拜托黄少天帮忙看下店，他跟朋友去吃个饭晚上回来给他带宵夜，黄少天放下笔若无其事笑嘻嘻地点了几样，不动声色地挪了下画板，看着叶修跟男人出门——男人绅士地为他拉开门。

　　嘁，装模作样。黄少天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是他自己的店他还能不会开门不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翻腾得像气泡水一样，目光落回画板上，又低下头拿起了笔。

　　叶修回来的时候小院里漆黑一片，他心里嘀咕黄少天不会回去了吧，好歹也要给他说一声啊亏他还转了一圈才买到他说要吃的东西。

　　铃声清脆，叶修还没摸到灯的开关就被按在墙边，惊诧之余下意识地提起了手里拎着的食物避免被撞到。

　　“叶修……”黄少天软软的声音裹挟着酒气从身前传来。

　　叶修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进贼了，这小孩儿估计喝多了。他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示意他让开一点，自己摸索着墙上的开关位置：“怎么不开灯？”

　　黄少天把叶修的手抓回来不让他开灯，埋在他颈窝小声喊着：“叶修叶修叶修……”

　　叶修纳闷，正想问黄少天这是怎么了，却差点磕到对方忽然抬起的头，还没开口的话撞进黄少天的眼睛忽然失了踪迹。

　　商业街夜晚霓虹缭乱，那些光透过院内葱郁的植物透过玻璃照进来有些斑驳得映在黄少天的脸上，晃得他的眼晶晶发亮，他眼眶红红的，眼神恍惚又委屈，叶修一愣，拉着黄少天在靠门最近的卡座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黄少天不肯坐里面，叶修只好先坐进去，回头正要说话就被黄少天欺身压上来，膝盖侵略性地挤在他两腿中间，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附身堵住了他的嘴。

　　浓郁复杂的香气闯入口腔，像是水果混合着橡木，叶修怔住，黄少天生涩却坚定地掌握了主动权，叶修一时间着了道被他带着也忘了自己应该推开他，两人在黑暗之中接吻。

　　深吻过后黄少天有些发懵，本来他喝的就有些多，亲上去的时候就没过脑子，现在倒是有些回过劲儿来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事了，可他心里又不认为自己真的错了，就委屈的不行，干脆耍赖似的压在叶修身上，轻轻咬着他的嘴唇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叶修现在明白黄少天为什么不坐里面了，外面压过来堵着他他不好出去，这小子喝了不少脑袋还挺清楚，看着人这个样子他无奈极了，稍微往里挪了挪黄少天立马搂住了他的腰，再难动半分。

　　“你这喝了酒逮住人乱亲是什么毛病啊？”叶修拍了拍黄少天想让他松手，谁知黄少天一听抱的更紧了。

　　“我没乱亲，我喜欢你呀，叶修我喜欢你呀，你怎么能跟别人好……嗝。”黄少天小小打了个酒嗝，头埋在叶修颈侧，“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不能跟别人好……”

　　“我什么时候跟别人好了？”叶修哭笑不得，“你占了我便宜还委屈上了。”

　　“你跟他不一样，我、我看的出来，你跟他不一样……”

　　“起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我们明天再说。”叶修揉了一把黄少天的脑袋哄着他起身，却见黄少天摇了摇头，趴在他身上伸长了胳膊去够墙边立着的画袋，拉开拉链拿出一大叠纸来递给叶修。

　　叶修借着窗外的光看清了纸上是什么。

    百十来张，都是他，速写素描参半，看书的、撸猫的、闲来无事擦杯子的；偶有几张水彩，他在院子修剪花枝、拎着壶浇花；甚至还有一张油画，画中他仰躺在花架下的躺椅上打盹，猫卧在他身上，狗趴在他脚边，浓墨重彩描画了满园春色和一架呼之欲出的紫藤花，他只是清浅几笔就勾勒出周身慵懒，面容模糊也难掩气质。

　　“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我才不想当你弟弟……”

　　黄少天抱着他呢喃睡去。叶修小心翼翼动了动，没醒，轻手轻脚把黄少天从自己身上扶下来，拿了抱枕垫在他脑袋底下让他躺在卡座上，又摸黑去里间翻出了毯子，路过吧台附近了时候撞了什么东西一下，叶修手快去扶，算是拯救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东西——黄少天的画架，还散发着新鲜的颜料味。他给黄少天盖好毯子，又用湿巾擦了擦脸，拿着手机打开手电折回去看。

　　大片的色块已经铺好，背景也有认真描画，是他的吧台，不用问，中间那个人肯定是他，画的应该是下午他跟雪峰在这聊天，但是画中却没有雪峰，只有他一个人，面容表情还未细勾勒，大约能看出来是看向画外某处的。从吧台的那个角度推断……看向这里。

　　叶修叹气，怎么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胆大。

　　他关掉手电点了一支烟，一点猩红在黑暗里燃烧了许久。

　　

　　

　　醒来的时候阳光刚好照进店内，叶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腰和酸痛的肩膀，还不太清醒的想他搬不动黄少天干嘛自己要在这坐着陪他一夜，忽然觉得感觉不太对，他好像是躺着的，头下枕着的……他猛然睁开眼，就看见黄少天低着头看着他，他枕在黄少天的……大腿上。

　　黄少天见他醒了，叶修捕捉到他面上浮现一丝懊恼，大概没断片，昨天的事还记得，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笑嘻嘻地招呼他起身问他他的大腿枕着舒不舒服，这可是第一次让别人枕着睡觉他要负责。

　　叶修揉了揉自己的头，环视了一下店内，黄少天整理过了，散落的画和未画完的那张他都收了起来，黄少天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打着哈哈。

　　“老叶我昨晚喝多了，你朋友送的酒看着很好喝的样子我就试了一下没想到劲儿这么大哈哈，我没干什么吧我记得我酒品很好的……”

　　叶修挑眉。

　　“我、我……”黄少天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低着头眼神乱瞟，不知道该往哪看好。

　　叶修觉得好笑，昨晚亲上来的时候不是挺理直气壮的吗，怎么现在要装傻了。

　　“你忘了？”叶修佯装惊讶，叹了一口气，“我还说我们试试……”

　　黄少天猛然抬头瞪大眼睛，脱口而出：“试什么试什么，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是吗？是吗是吗叶修你说话啊！”

　　黄少天抬头没错过他眼中狭促的笑意，也明白了自己被诈了，有些不自然的偏头不再看他，小声嘟囔着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亲都亲了，流木还在这我就还能来，你肯定不会把它赶出去，就算你以后把我赶出去我也喜欢你。

　　院内的花丛株苗挺直，根繁叶茂，清晨微凉的风拂过，卷散了几朵蔷薇的花瓣，向日葵顶部刚刚冒出的星状体随风摇曳。

　　

　　“少天，没人告诉你，表白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来说吗？”

　　

　　

　　

　　-END-

-一个意难平的故事，用这个梗的时候改了结局。

-Emmmm写出来还感觉还蛮奇怪的，复健尽力了尽力了……